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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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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這件事,他記得聽燕從楓說過,但那時沒有把燕從楓的話當回事,到了現在也仍然抱有懷疑的態度,他回想起君撫菊的模樣,怎麽會是自己的粉絲?

樓知秋想了想,解釋道:“事情是這樣的,你也知道從那件事後,我變得嗯……有點自閉,那時候我經常看你的比賽,她應該是想要彌補我,所以為了和我有共同話題,所以也開始看比賽,關註你最多,漸漸的就也喜歡上你了。”

庭雨疏不知是喜是憂,消化了這個信息後又說,“可是那不代表她會接受我們在一起,這是兩回事。”

“那……換個角度想想,她有什麽理由不接受呢?”

“她喜歡我是因為和你有共同話題,但現在……”他的話沒有說下去,樓知秋已經明白了。

樓知秋有些意外,捏捏他的後頸,斟酌道,“你很在意我媽媽認不認可我們?老實說……我和她的關系,她即便不認可,也完全沒關系。”

雖然不熟悉,但對自己的母親,樓知秋仍然很欣賞,君撫菊很清楚自己缺席對他的教育,因此即使有不認可的地方,只要不違法亂紀,也不會橫加管束。

讓他意外的是,他原以為庭雨疏不會過度在意這件事。

“在飛機上,她和你說過什麽嗎?”

庭雨疏搖頭。

他只是想起君撫菊用那樣溫柔慈愛的神色看著他,溫柔地叫他“小疏”時的模樣。

“沒事的,這個事可以晚點再提。天很晚了,你……”樓知秋還沒說完,收到了一條消息,他解鎖打開。

“呃……”樓知秋擡起頭,看著庭雨疏的表情,“你也看見了……”

是君撫菊發來的消息,問明天收假前,庭雨疏能不能和她一起吃個早餐,顯然他們的早餐不包含樓知秋。

“你不用擔心,我媽媽知道現在沒有時間讓我們處理這件事,她不會為難你。”樓知秋沒底氣道,“你別這個表情……”

“怎麽了?”

“你這個表情,我本來不緊張,都被弄緊張了……”樓知秋惶恐地像顆秋後的小草。

庭雨疏默然,“去洗澡休息吧。”

於是兩個人洗澡後躺在一起休息,同床同夢,同懷心事地過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起來,樓知秋變得更忐忑,而庭雨疏卻已經恢覆了平常的從容,出門時甚至還問了他想吃的早餐。——君撫菊約見他的地方並不在酒店餐廳,而是樓上的一家花園餐廳,庭院裏三五遮陽棚,在自然景致的環抱中十分清新。

“伯母。”見君撫菊來了,庭雨疏起身禮貌地打了個招呼,幫她拉開了座椅。

君撫菊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運動服,步伐輕盈,看起來甚至比昨天都要更年輕。

君撫菊道了聲謝坐下來,她發現了庭雨疏改了對她的稱呼,只是笑笑,並沒有以此打趣。

“一會你要去訓練,你吃早餐習慣快嗎,我不想打擾你的時間安排。”

“沒關系,十點鐘收假。”

君撫菊放心了,“好的。”

正說著,侍者端上了早餐,君撫菊一看是自己喜歡的餐點,開心地彎了彎眼睛:“小疏果然很紳士。”

庭雨疏不知作何回應,沈默了,可能是覺得沈默也不好,正苦心尋找合適的回答。

“別緊張,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吃個早飯,說幾句話。”

“嗯。”

君撫菊仔細端詳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庭雨疏,“你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你看起來比電視上還要消瘦。”

不愧和樓知秋是母子,看見他,關註點都是同樣的。

一般碰到這種問題,庭雨疏通常都不會回應,但君撫菊的聲音有種神奇的力量,當她看著你,說這句話時,不像一般人隨意的感慨,就好像她真的親臨你悲慘的人生,卻又因為無法幫助而感到慚愧,於是庭雨疏回答,“以前有些不順心,現在都過去了。”

君撫菊點點頭。

“你和小秋……你們好嗎?”

話說到這份上,庭雨疏當然明白她的意思,點點頭,“很好。”

“我想問你,”君撫菊的聲音有點謹慎,似乎在考慮該不該問出口,“如果你和小秋的關系不公布,你能接受嗎?”

“您的意思是?”

君撫菊說得更詳細了一點,“除了我們一家知情人,對他的親朋好友都不公布。”

在他的旁系親戚,以及好友面前,都不公布他們的關系,這其實和地下情沒有太大區別,換句話說,他們根本不承認他和樓知秋的關系,認為這只是一場心血來潮的游戲,總有一天樓知秋玩累了就要收場。

庭雨疏望著君撫菊的神情,她臉上的神情很真誠,飽含著擔憂,似乎害怕他拒絕。

他忽然想起之前弟弟的話,也許樓知秋這樣的家庭,總是有牽涉眾多而不得已的考量,因此子弟親眷都不受自由意願的支配。

要是庭彩陽在這裏,一定會指著君撫菊大喊,“看!!哥哥!我就說!!他們是這樣的!”

然而,庭雨疏卻說,“可以。”

這下庭彩陽要崩潰了,絕對會搖著他的肩膀拼命吼:“哥!!你這個戀愛腦!!你清醒一點啊!!”

庭雨疏清楚地明白這意味著什麽,但在他的考量中,他和樓知秋都是男人,並不以中國傳統的觀念嫁娶結合組成家庭,他們並不會以此而有男女之間通常的糾紛,比如名分,比如所謂的明媒正娶,既然已經在邊緣中選擇了生活,沒必要在意接受同樣邊緣的關系。

在庭雨疏眼裏,這種看似屬於社會道德或者角色分配的問題,比如他和樓知秋的關系,究竟是朋友或者是伴侶,對他們的關系網有什麽影響,諸如此類,背後實際都是經濟與利益糾紛。

婚姻的本質是對財產利益的分配,通常情況,上層階級通過不婚來保證自己的財產不被瓜分,而他對別人的財產不感興趣。

“怎麽會這樣……”君撫菊萬分失望道,怔怔地說,“昨天那孩子說的是真的……”

庭雨疏察覺不對,事情似乎不是他想的那樣,“那孩子?”

君撫菊望著他,憐惜道:“昨天和你們一起來的那個韓國男孩。”

庭雨疏在電光火石間明白了問題所在,“他和您說了什麽?”

這麽說,他回想起來,起初君撫菊還說了不少話,後來她和都宰玄打招呼聊了幾句後就沈默了,他們聊天時用的韓語,而樓知秋和他都不會說韓語,所以也不清楚他們說了什麽,看樣子都宰玄應該說了什麽不好的話。

“我問他是不是小秋的好朋友。那時候他看上去還挺失落呢……他說‘恐怕我並不是他的兄弟,我也才剛剛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明明每天一起相處,卻沒有發覺’。”

庭雨疏:“……”

那個多事害人的老狐貍!

都宰玄每句話都說的是真的,但他一定知道他的話有著怎樣的歧義。聽上去,就好像樓知秋和庭雨疏在玩地下情,連自己的好兄弟都被隱瞞住,而得知真相的都宰玄為自己付出的真摯友誼黯然神傷,同時也暗示了樓知秋對感情不負責的態度。

庭雨疏:“您誤會了他的意思,他只是……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

“嗯……事實上,我們和他的確不熟。”

君撫菊臉上浮現期待的喜悅,“這麽說,我兒子並沒有有意隱瞞你和他的關系?”

“沒有。”

何止不隱瞞,如果可以,樓知秋甚至想召開記者發布會告訴所有人他談戀愛了。

看到君撫菊臉上如釋重負的神情,庭雨疏內心一下很柔軟,“您在擔心他對我不負責?”

君撫菊點點頭,“他不能在這種大事上敷衍的。”

庭雨疏不知說什麽,喝了一口咖啡,唇角卻不經意地上揚。

原來他早前的擔心根本沒有必要。

得知自己誤會了,君撫菊放松了很多。

“您很擔心他?”

君撫菊點頭,“這是自然的,我和他的父親向來沒有盡好家長的義務,總是把他丟給他的哥哥姐姐,假如在這些事上出了原則性問題,我們難辭其咎。”

庭雨疏寬慰道:“您不用擔心,他是個很好的人。”

君撫菊笑了笑,臉上的神情很欣慰,卻又有點溫柔的悲傷。

“小疏,其實我叫你出來,還有件事想問問你。”

庭雨疏大概知道她要問什麽了,“您說。”

“我和小秋一直都不太親密,他不常聯系我,我想他很怪我,但是他一直都做得很好,什麽都不和我說,甚至沒有向我提出過抱怨。”

庭雨疏沈默了片刻,這個答案比她想的要更殘忍,思忖道,“他並不怪您,也不怨您。”

回想樓知秋偶爾提到君撫菊時的模樣,“他一直都很景仰您,欣賞您,他和我說過,您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明明聽到了兒子誇讚自己的話,君撫菊的眼睛卻漸漸紅了。

樓知秋並不恨她,也不怪她,對她是這樣的崇拜,理解她的一切選擇,包容她取舍的無奈,也因此他無法把她看作一位母親——自己的母親。

這意味著,她甚至沒有補救的辦法。

“要是那天我沒有違背承諾……”君撫菊低下頭,一滴淚從眼角落下,她用手帕揩掉。

那天她並沒有騙樓知秋,只是晚上臨時接到消息,非洲的研究所出了緊急事故,必須要她盡快趕回去,在這種緊急狀態下,她無法分心其他任何事,立刻就打印了登機牌飛往南非。

在最初的幾天,她忙得沒有時間接觸一切外界信息,直到幾天後,她從實驗室出來拿起手機開機時接收到爆炸般的信息,她才知道原來兒子在她離開的第二天走丟了。

可那個時候她不能離開,她忍下個人的情緒投入到整個實驗室的進程中,一個月後樓知秋被找到了,那時她只能通過家人在電子屏幕上看到兒子。

樓知秋消瘦了很多,整個人都變得木訥而沈默寡言,隔著屏幕,君撫菊看著自己飽受折磨的兒子泣不成聲。

後來她終於能回國時,心急如焚地趕回去,樓知秋在經過治療後已經能夠正常生活了,樓簡文說只是還有點沈默,不怎麽搭理人,但沒有其他問題了。

然而見到兒子的一刻,樓知秋的第一反應卻是後退了半步,下意識地牽住了樓簡文的手,反應過來後,他又放下了手,露出了一個生澀的微笑:“媽媽。”

君撫菊把他緊緊地抱在懷裏,不停地道歉與流淚,樓知秋輕輕回抱了她,身體卻很僵硬。

那之後他們之間的關系就完全變了,從前每次她回來,樓知秋都會跟進跟出地和她待在一塊,一有什麽開心的事就會和她分享。後來樓知秋卻似乎總是有意地避開他,喜歡呆在自己的房間,如果她主動靠近他,他就緊張地做許多小動作,摸耳朵,玩手指,東張西望。

她不願打擾兒子,就只是默默地看著他,而有一次被樓知秋發現她在門外看他,當時他害怕的模樣君撫菊至今想起來都會流淚。

再長大後就變成了現在這樣,樓知秋成了一個完美的兒子,心結卻一直在君撫菊心裏無法解開。

庭雨疏的心情也很沈重,在這件事中他的立場有些模糊,因而沈默以對。

他選擇資助蘭江研究所的原因是他們兄弟二人曾受過其母公司的救助,歸根究底,他是受過君撫菊工作恩惠的人,他屬於“大我”中的那份子,而樓知秋是被君撫菊舍棄的“小我”,所謂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選擇一方必然要放棄另一方,無奈的選擇並非辜負某一方責任的理由,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為了多數人的利益,犧牲小我是了不起的壯舉。”

人們講犧牲小我是偉大的職業道德或者為公眾服務的高尚情操,然而那個被舍棄的孩子又有什麽錯呢?他被舍棄的這一悲劇,竟要成為拋棄他的家長得到更深刻的同情、更高讚譽的理由嗎?

可是誠然,一個人能為大眾奉獻,無論如何的確是偉大的,尤其,他是承恩的人。所以同樣的,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指責的話。

君撫菊看見面包上抹的果醬,眼眶更加濕潤,“小疏,你知道我兒子不吃糖的,對嗎?”

“嗯。”

“其實……”她用餐刀抹開那團果醬,“有段時間他開始吃糖了,最初我們都很開心,以為那件事的影響在消退,只是後來才發現原來他為了克服,一個人藏起來不斷吃不斷吐。也許,他也是那樣……克服面對我的。”

她低頭拭淚,體面地不讓自己流淚的模樣展現出來。

“發生那件事是意外,誰也不想變成那樣。”庭雨疏寬慰她,“伯母,您其實已經不用再因為那件事耿耿於懷,他已經克服了那件事。”

君撫菊擡起頭,怔怔地看著庭雨疏。

“今年夏天那個人去世了,知秋為他處理了後事,現在他已經不被影響了。”

庭雨疏想了想,他隱約感覺到君撫菊當時的做法的確對樓知秋造成了影響,導致他壓抑了對她的依戀,只是,他似乎將那份依戀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是你陪伴他,幫助了他。”君撫菊深知輕描淡寫的事不一定容易,“謝謝你,小疏。”

庭雨疏搖頭,“是他自己很堅強。”

“是啊,我兒子他很堅強……”君撫菊臉上的欣慰很慘淡。

庭雨疏手指從馬克杯柄上滑過,斟酌道,“其實他不對您耿耿於懷也算作好事,與其想怎麽彌補當時的過失,也許專心愛現在的他更好,畢竟人生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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